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小鸟游空。】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我的老大不可能这么可爱 作者:人渣黯_ 存老文。 当初也不晓得哪位大爷看我不顺眼,把清清白白的一章给我屏蔽了,喝喝。 这次送给没看过的小宝贝们。 忠犬流氓攻×宅男女王受 01 男人坐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玩手机,夜总会里张牙舞爪的喧嚣根本影响不了这角落里的沉默,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在听到桌子对面的人报上来的数字时,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头不矮,谈判时自始至终都冷着脸,看起来对手里这张地契兴趣缺缺,但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表情,对家已经沉不住气了,坐在桌上那个二把手模样的小子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翟少,您要这样咱这生意就没法谈了。” 过了半天那边的人才把手机放下,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托起下巴,“我做生意老实不老实,道上规矩说了算。但是我开价合不合适,我说了算。” 他伸出来的那只手腕子上戴着个黑檀木手环,衬得肤色白皙干净,手指笔直削瘦,轻轻一推面前装着合约的黑箱子,跟他坐对位的刀疤脸男人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没人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枪响声从这小小的包间里骤然爆发。翟川眉毛一跳,眼疾手快的抬腿把长桌用力往对方那边踹过去,对家的几个人猛地被挤在墙上,刀疤脸一声大骂被卡在喉咙里,“我操你妈……!” 他装着钱的箱子滑到了翟川这边,而他也同时不甘示弱的抓住了那张薄薄的地契。 翟川不动声色踩住他的手背,把五指摊平了按在倾斜的桌面上,手一伸,旁边一个金黄头发的手下恭恭敬敬递上一把匕首来。 “我说了一千二百万那就是一千二百万,一个子儿都不少。” 刀疤脸知道苗头不对,可是手下都被翟川这边的人制住,哪怕现在是一对一,翟川踩着那桌子也快把他压吐了。小拇指被年轻人捻着,匕首尖利的刀锋抵在他手指根的位置来回的划。 “看你这么想要给你也不是不行——那就拿这个顶二百万吧,便宜你了。” 他反握着刀猛地剁下去,刀疤脸仰着脖子惨叫起来,整个人过电一样痉挛不已,捏在手里的地契也应声落下,被黄毛拾起来装进原先的皮箱里。 翟川变着方向拧了刀,把手指里连着的筋也尽数切断,黏糊糊的血顺着桌子止不住的流,包间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他端详着手里那截完整的小拇指,叫黄毛用方巾包好收起来。 “叫你的人停手。” 刀疤脸喘着粗气,脸上的血色都退了个干净,他哆嗦着嘴唇,最后这一声是从喉咙里硬嚎出来的,“停!!!” 旁边打架的两拨人通通住了手,翟川歪了歪头,黄毛马上把装了地契的皮箱郑重的交给刀疤脸的二把手。“给您的。” “大堂经理应该已经报警了,九鬼,猫可,带人走。” 翟川说完这句话就慢悠悠的往门口走,身后一个穿皮衣的高个儿提了那一箱子钱,门口本来有几个警察模样的人,见了他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没给好脸但是也没当场发作。 翟川根本看都不看他们。 大门外台阶下面停着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旁边等着穿皮衣的九鬼和黄毛的猫可。 翟川坐在后座时瞄了一眼手机屏幕,咚得一声甩上车门,黑着个脸冷冷说了一句,快回去,我赶时间。 猫可吓得烟头掉在裤裆上。九鬼一踩油门这车跟变形金刚似的飞了出去。 他们俩都不知道老大这张要把人生吞活剥的脸是怎么回事。 ——翟川亮起的手机屏上是BiliBili首页,火影刚刚更新了567话。 在这里我们要明确一下翟少的设定。 翟川,男二十六岁,目前子承父业从事某些见不得人的灰色行业并成为管理型人物,俗称的黑帮老大。但是不同于那些杀人放火凶神恶煞的同行,并不仅仅是长得帅那么一点点。 至少在我们对黑帮老大的普遍印象里,翟少表现得比较出戏。 在他最亲近的下属九鬼和猫可眼中,翟川是个天生的黑道太子,年少不轻狂端得住场子,二十岁的玉树临风四十岁的心狠手辣,猫可他们也怕过他,说实话,但是后来他就知道老大私下里跟他们混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个不负众望的神经病。 只是他们没想过病得这么严重。 从来没人进去过的老大的闺房,万年大门紧闭,拉着厚重的驼色窗帘,小心翼翼的藏起一柜子原版漫画,一柜子限量手办,一柜子GAL游戏和美少女周边…… 可恶,死宅就不能当老大了吗! 晚上时间十一点半。 翟川表情沉重的合上笔记本,抱着怀里超级索尼子的抱枕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魔法少女的海报发呆。 最近的剧情有点儿虐。 睡不着的他神经质的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好死不死的看到书桌上方他爸给贴出来的日程表,下周一商谈,周二出差,周三走货,周四开会……周末,相亲。 相亲。触目惊心的两个大字上还画了个血淋淋的红圈,他打了个寒战,饱含心酸的看了一眼柜子上战场原黑仪的手办。说好的结婚呢嘤嘤嘤。 ——醒醒吧翟川,还记得你上次看《那朵花》哭倒在厕所被你爸撞见吗。 脱不脱宅,这是个问题。 翟川几乎把自己的命运与中华儿女的存亡联系在一起,带着满脑袋的使命感套上遮住大半张脸的帽衫,准备去楼下买包柔和七星。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另一个手机响了——打到这里来的每一通电话都是“业务相关”,他就算带着手机去泡澡也不会错过。他把手机夹在肩膀上,一手扶着墙一手翻箱倒柜的找拖鞋。 “姓陈的不松口是吧,告诉他要么离开这儿要么死在这儿,自己选,我翟川特好说话,真的。” “那谁?……妈逼的来我跟前撒野,告诉他少他妈倚老卖老,老子除了我爹谁都不伺候,爱玩玩不玩滚。” “什么?肚子里有我的种?丫就是个用美图秀秀的野模儿,脱光了我都吃不下饭……哈?老子是不是处男关你屁事,薅你的毛啊猫可。” “好了好了今晚别打电话了老子要思考人生。” 挂掉电话,翟川锁上门,在夜深人静的楼道里拨弄了两下手里的打火机,天花板的监视器像是感应到了一般转向他。 黑老大讪讪的看了一眼镜头里穿着邋遢连帽衫大裤衩和拖鞋的家伙,惭愧的扭过脸,只是把兜帽拉得更低了。 …… 八月的深夜,凉爽的微风中好像有白玉兰的香味。 从便利店出来的翟川叼着烟深吸了口气,重重的把烟雾吹向头顶墨蓝色的夜空。 星辰疏朗,月光砂白。 ——那月光下的公共长椅上,好像横躺着一个人。 堪堪感慨一声世风日下,不管是夜不归宿的不良少年还是烂醉如泥的屌丝都并不少见,也不属于他的关心范围。他视若无睹,哼着小曲儿踢拉着拖鞋从旁边事不关己的走过去,那男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面朝下轻轻的蠕动了一分,口齿不清的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吟。 翟川这才看到他背上有血。 这痕迹他再熟悉不过,长长的几道横亘在男人藏青色的单衣上,沉淀成诡异的深紫色,应该是在厮打或者挣扎时用力抓上去的。 再仔细看看男人从凌乱黑发下露出的半张脸,还有没干的血顺着挺直的鼻梁骨往下流,翟川的眉凛然一蹙,没有慌乱而鲁莽的动手直接去搬男人的身体,他扶着长椅的椅背俯下身去低声问了句,喂,还行吗你。 靠近过去时清楚的嗅到了男人身上淡淡的血腥味,竟然还混着些夜露般的寒凉气息。 男人微弱的动了动眼皮,几不可闻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不太行……” ——这时候就觉得活人还不如死人好办啊。 他最终妥协了,叹气似的长长吐出一口烟,弯腰扛起男人的肩膀。 把死狗一样的男人撂倒在客厅沙发上,翟川抹了把头上的汗,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大发慈悲的傻逼。 男人前额的碎头发遮住了眼,看上去跟他一般年纪,个头偏高,体型瘦长但是死沉死沉,身上大片的淤青和伤口,左腿的膝盖伤得最重,怪不得体力透支只能倒在长椅上。就翟川坐着又抽了根烟的工夫,男人在剧烈的咳嗽中清醒了。 他爬起来揉眼时打量了一下陌生的房子,脸上有转瞬即逝的诧异,他湿润的黑色瞳孔茫然的看着翟川,这男人恢复了外人面前不可一世的臭德行,面无表情的推给他一杯水。 ——这冷冷一杯水里还贴心的加了点盐,什么毛病。 “谢谢。” 男人低低的道了谢,翟川莫名的注意到男人的面孔,刚刚只是看他鼻子清秀挺拔,这个由鼻梁支撑起来的整张脸有种不显山露水的顺眼,让翟川这个多年沉迷二次元的隐性颜控稍微放松了戒备。 “麻烦你了。” 他说话的样子极有分寸,不多说也不过分的表达出情绪,声音低沉柔和让人心生好感。翟川慢慢的眨了一下眼,也懒得问,“把伤口处理下吧。” 他轻车熟路的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找到急救箱,不像一般人要找好久才能找到齐全的药品,好像每天都要包扎那么一次的,把箱子放在男人面前,云南白药和绷带从半开的盖子里掉出来。 男人好像看得出他并不是热情的人,自己乖乖的低头挽起裤脚忙活起来,翟川靠在墙上点燃第三只烟,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头顶的发旋和宽阔的肩膀。 “能给我一盆清水吗?”半晌,男人礼貌的问了一句。 翟川瞥了他一眼,撸起袖子接了盆干净水端过来,看男人把脸上的血污洗掉,细碎的黑发沾了水一股脑拢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眉眼。 “能给我支烟吗?”男人又好脾气的说,语气让人不忍心拒绝。翟川从烟盒里抽了根烟递过去,顿了一下才弯腰把烟头送进男人嘴里,指尖轻轻擦过他的唇角。 男人垂下目光,浓密的眼睫颤动了两下。 而就在翟川移过目光在口袋里翻打火机的时候,男人忽然伸手扣住他的后颈拉近距离,就着他燃起的烟头把自己的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隔着灰色的烟幕朝翟川莞尔一笑,“你能不能再给我弄点吃的——” “有完没完!你谁啊!”对于这得寸进尺的要求翟川终于忍无可忍翻出一个硕大的白眼。不过是捡了你半条小命真拿这儿当自己家啊!有本事叫爹! “向默,方向的向沉默的默。”名叫向默的男人丝毫不为他的态度所动,他甚至邪邪的叼着烟坏笑了一下,“没想到救了我的人是翟川。” 翟少猛吸了一口气,嘴上熄灭的烟头随着他抓住男人衣领的动作掉落在地,碘酒的瓶子被碰翻了,气味刺鼻的药水和烟灰在地上晕开一片。 “你到底是谁?” 他的身体倾斜成一个颇具威胁的角度,揪住向默的衣领把他死死按在沙发上,毫不犹豫的伸手取出靠垫的缝隙里他藏的匕首,斜斜一道冷冽的刀光切在男人大动脉上。 “哎哎哎别介!” 男人显然是被他的架势吓得不轻,手无寸铁的慌张再加上满脸来不及收拾的震惊,而即便他狼狈至此翟川也分毫不让,他不信自个儿还制不住一个半死的可疑分子。 他们僵持了须臾,大概是看翟川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向默松了口气堪堪倚靠在沙发边缘,腾出一只手勾起食指在翟川下巴上轻轻挑了一下,笑起来的时候五官英俊得能挤出一大把招蜂引蝶的荷尔蒙,“别吓我亲爱的……我在一个酒吧里见过你,你的脸简直让人过目不忘。” “……” “早知道你这么帅我就来跟你借钱了。” 翟川一时不知如何还口,只好暂时松开对向默的钳制,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好像被别人耍了流氓。“借钱?” “啊,高利贷。”向默似乎对于这个话题并不愿多说,自己低头给膝盖的伤口上药包扎,“家里实在还不起了。” 他用牙咬着绷带把手臂上最后一处伤口包扎完毕,疲惫的仰倒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旁边一盆水被血污染成了浑浊的褐色,他没系衣扣,露出胸口和腹部精瘦的肌肉,以及一圈圈浸透了血的白色绷带。 翟川莫名烦躁的看着他掐灭烟头,含情脉脉的眨了眨那双惑人的黑色眼睛,“宝贝儿,你看,我不能走路了,出去就有人要杀我。” “我管你去死你休想赖在我这里。”翟川连珠炮似的说。 “别,你救了我难道不负责到底吗,我可以给你当全职保姆。” “我他妈不需要一个架拐的残疾保姆!”翟川也懒得摆出什么老大的尿性跟这斯文败类较真,“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可以找人送你。” “估计我半路就被人宰了,白费你救我一命。” 翟川已经放弃了跟他拉锯,转身拿手机拨号准备叫司机。 “……”向默像个即将被人拎着脖子扔出门的大狗一样,眸子里的光黯淡下来,可他忽然看到了一个忘记关门的黑屋子,脱口而出,“啊,超电磁炮。” “…………” 翟川的手机残酷的摔在地上。 “你、你说什么?” “学姐,Saber,爱丽丝,高坂桐乃。”向默人畜无害的露出一排小白牙,指了指翟川因为一个人在家没关的房门,地上乱七八糟眼花缭乱的杂志封面,“宝贝儿我以为你——” 他的眼神让翟川的心分分钟碎成一把玻璃渣,“其实是个宅男啊。” ——妈了个蛋!!!!!!!!! 翟川大步流星往回走,感觉下一秒就能拔出枪来对着那男人的脑门说一句电影里白烂的台词,你知道的太多了。 向默却直接忽略了他那能吓哭三岁小孩的脸,“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让我躲一阵子好吗?” 翟川脑子里一片混乱,表情凶狠却是显而易见的动摇。 向默拉着他的手笑眯眯的晃,好像能看见他身后伸出犬类毛绒绒的大尾巴在摇,“伤好了就走,我会报答你的。” 翟川一把甩开他,向默巴巴的抻着脖子看他走出好远才听见一句,“别捣乱,睡客房。” 他笑得一点疼痛都记不得了。 02 “老大早……” 第二天一大早,出门买早饭的猫可和九鬼拎着罗森饭团,刚走进大门就迎头撞上黑着脸的翟川。 唯恐天下不乱小黄毛对着那样黑出花来的脸色,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心情再不好也别……你照照镜子,恨不得把‘你妈逼’三个字写在脑门上啊。” 旁边的九鬼身手矫健的抄起饭团塞进了他丫的嘴里。 翟川不答腔,那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那个叫向默的小婊咋,用一身的伤和得便宜卖乖的下作手段,成功夺去了翟少的同情心。 临睡前翟川还屈尊降贵的亲手给向默收拾了客房,看着那家伙像个玩累了的大狗一样毫无防备的趴倒在床上,用一种非常惬意的动作伸展着颀长的四肢。 有那么一秒,他居然觉得自己的警惕是多余的。 即便不必给予信任,这个出了门就能被人打成傻逼的讨债鬼,又值得他处心积虑的揣测吗。 “美人,”向默从臂弯里发出闷闷的笑声,抛出一个女性绝对无法抗拒的眼神,“不来跟我睡一起嘛?” 回答他的是翟川几乎把门摔裂的巨大声响。 ——他果然想多了。 翟川做了一晚上咸湿无比的梦,充满永远不能结婚的美少女和丧心病狂的马赛克。 闹钟响的时候他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拎着裤子打着哈欠往厕所走。 自从前年从老宅子搬出来之后,他早已习惯了“自由和舒适不可兼得”的生活。一切以随心所欲无拘无束为先,厨艺尽管差强人意也能勉强填饱肚子,懒的时候另算,偶尔猫可和九鬼也会来帮忙,不过也是在他提前知道的情况下。 所以在习惯独居的翟川大清早就看到有个瘸子在外面做早饭的时候,他吓尿了。 这是一副多么提神醒脑的画面啊,裸着上身的男人黑色长裤松松的卡在腰上,绷带紧贴着肌肉精练的轮廓,左腿因为受伤微微蜷曲的姿势也很好看,他正低头把煎蛋和土司装盘,很自然的把沾了沙拉酱的手指含进嘴里,闻声朝他回过了头。“早啊宝贝儿。” “………………卧槽你谁!?” 风吹起白色的窗帘,阳光从未如此慷慨的落了满地。 被端上桌子的煎蛋刚好七成熟,白色的瓷盘周围装点着炸虾球和花椰菜,上面浓浓一层酱汁让人食欲大开。 洗漱完毕的翟川坐在餐桌前,眉头困惑的皱起。 “抱歉没经你同意用了厨房……你尝尝爱不爱吃。” 向默把手洗干净,拖着那条不方便的腿一步一步挪到桌前,翟川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忽然犹豫的抬起了手,但是又在不自然的停顿中放回原位,拿起了叉子。 “嗯,还好。” 这简直匪夷所思。充其量是半个陌生人的男人,不知用了什么高明的方法,把一如既往了无生气的早晨变得温柔起来。翟川承认自己的情商高不到哪去,他只是想不明白,所以没有给出任何让人期待的表示,只是略显僵硬的吃着饭。 向默也不知有没有看出他内心的挣扎,他半坐在桌沿放下咖啡杯,刚好被阳光照亮一半的侧脸让人怦然心动,但他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翟川,漆黑的瞳孔像是被春雨洗过,又浸透着某种不可言明的深情,缓缓伸出手,指尖在翟川嘴角抹去残留的柠檬水。 他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自然到不用思考,好像只是由一个场景引发的连锁反应,不在乎对象是谁。 翟川终于从纷纷扰扰的思绪中重回平静,咽下最后一口食物,低头站了起来。 “宝贝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才插着煎蛋的叉子,现在叉在向默手背上,旧伤又添新伤。 “我吃好了。” 流氓耍过头了,该。 向默哭哭啼啼的揉着手背看他提着包往外走,擦肩而过时的脸颊泛了红。 “我这房子里没有值钱的东西除了屋子里的周边你敢碰老子杀了你!!!” “自己在家老实点,我走了。” ……咦? 于是这个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迅速将刚遭受的物理打击抛在脑后,心花怒放的一路追到门口,扒着门框对翟川恼羞成怒的背影高喊: “你晚上吃什么啊——” 他不想却又忍不住回头看着男人探出门口的模样,像极了伤痕累累被主人捡回家也要拼命摇尾巴的大狗。 这一上午翟川都把脸绷得像鼓一样,弄得公司上下人人自危不敢轻举妄动,连来商谈的合作方都被他仿佛随时跳起来砍人的气场折服了,丧权辱国的签了协议。 当然这也归功于翟川对外形象保持得十分成功,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符合大众审美的黑道太子,不苟言笑高贵冷艳,只有九鬼和猫可知道他其实没那么恐怖……这俩人还没见识过他的完全体。 但是向默好像提前知道了。 这感觉就像你猝不及防被人看了裸体,以后不管你再怎么衣冠楚楚,在他面前都是个移动的人体模特。从他早上那不知好歹的举动来看,他八成是不会把自己当老大了——是个从事着酷炫职业背地里邋遢猥琐的死宅。 所以,坚决不能放他走!金屋藏狗! 傍晚他回到家的时候,同样忘记了家里还有个会喘气儿的大活人,以至于开门的时候有些错愕。 一手搭着木门稍稍低下头来的向默跟他笑笑,“回来了?” 这男人不笑的时候五官标致,不经意的笑一下却有种撩人的邪气。翟川恍恍惚惚的应了声,径直走进屋来,一如往常的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走。 向默在后面喜闻乐见的看着,“真性情啊。” 翟川阴恻恻的回头把领带扔地上,“这是我家我爱咋地咋地。” 向默靠着墙原地看着他走进去,关上的门扉露出一半他裸露的后背,上面刺着的不是象征身份或是令人生畏的凶兽图案,而是字体恣意狷狂的黑色经文,洋洋洒洒占据了大半他年轻光洁的皮肤。 满满一缸热水上方漂浮着浅浅的白色水汽,翟川把脸埋进水里,企图穿越回“一个人清静”的昨天。 是的,直到昨天为止他都还过着和宅物长相厮守的生活,可是忽然多出这么一个人,他填补了自己一直故意忽略的空白,轻而易举的营造出一种“生活”的氛围。 这感觉多久没有过了呢? 久到让他有点儿,寂寞。 甚至和这个人贫嘴都觉得难以启齿的愉快,是因为有一个完全接受他的存在,而打心眼儿里感到宽慰吗? 发丝滴着水,他从浴缸里起身,用力的擦了擦有些控制不住表情的脸。 向默是个神经病。 比起一个寄人篱下的躲债人,他表现得更像一个任劳任怨的脑残粉,尽管对翟川的亲近显得十分不知死活。 “你都不问关于我……什么的?” 晚饭后两人隔着桌子抽烟,阳台上窗户开着,有风。向默窝在椅子里长长的伸出两条匀称的腿,懒懒吐出的烟雾好像沾在了他的睫毛上。对面的翟川满不在乎的笑了一声: “不感兴趣,你耍我的话我有的是方法弄死你。” 他这句是实话。除去他自己的房子里实在没什么足以构成威胁的东西,哪怕向默是个居心叵测的无耻之徒,他又哪儿稀罕这个身残志坚的厚脸皮呢。他俩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这句话多多少少的暴露出他本能的不信任,向默却只是把烟按灭在大理石烟灰缸的边缘,那只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手摸到翟川的头顶,作死的揉了一把。 “可爱啊你。” 然后他像背后长了眼一样连滚带爬跌进浴室,让翟川那一只高速回旋拖鞋砸在了门上。 “宝贝儿我想洗澡。” “我他妈又没不让你洗,伤口感染了别死在我家,出去死。” “死不了,等我洗完再帮我上一下药吧,我知道你舍不得丢下我不管。” “想瞎了心啊你。” 翟川听着浴室里断断续续的水声,愤愤的啐了一口,转身去里面的房间拿绷带和外用药。 提着药箱路过卧室的时候,他去找了几件夏天宽松的居家服,一起拿到了浴室门口,不好在别人洗澡的时候唐突的冲进去送衣服,干巴巴的站在这里等又有种自作多情的诡异感觉。 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线,自己在那手足无措的纠结了半天,直到里面的水声停止了,大门打开时一阵海洋香调沐浴液的味道,湿漉漉的水汽四下蔓延。 可他站得离门太近了,这时候扭头离开又好像心里有鬼,他硬着头皮只觉得鼻尖盈满蒸腾的体香,男人身体上突兀的伤口并不狰狞,却给整个人平添了一种粗犷的性感,尤其是他垂落的发梢滑下的水珠直接滴在了翟川的鼻梁上。 呼吸……吹到脸上来了。 有些事情只要你不琢磨也感受不到什么异常,这距离原本无需在意,偏偏向默一只手扶住头顶的门框,倾下一点身体靠近了翟川的脸,近得连茶色瞳孔里的倒影都清晰可见,他蓬松柔软的刘海因为微微仰头的动作贴在额角,向默下意识的轻轻把它们吹乱。 “你离得太近了哦。” 不如说是个玩笑。而他正饶有兴趣的看着翟川的脸不争气的越来越红—— ——然后飞起一脚把他踹回了光溜溜的浴缸里。 十分钟后。 翟川盘腿坐在地毯上,把药粉轻轻的涂抹在面前裸露的后背上,有些没擦干的水珠顺着肌肉的纹路流下来,在沾湿伤口之前被他用指尖抹去。 他叹了口气,仿佛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疼吗。” 向默的声音好像模糊的通过胸腔传过来,“不会。” 他好像永远都是这样轻描淡写的模样,笑起来有点痞,眯一眯眼好像能让人忘却一切,身上散发着懒洋洋的、与世无争的温柔。翟川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处理伤口,发现自己的情绪奇妙的平静了下来。 ——是个……有趣的家伙呢。 他在向默看不见的地方偷偷露出一点笑容,不管是自己还是对方都没发现。 “今晚有新番更新。” “一起看。” 好像进入了不得了的同居模式啊,二位。 03 翟川这人,性格拧巴到了一种境界。 或许是多年表里不一的生活造就了他这种让人吐槽无能的别扭,非要用具体的事例来印证的话,打个比方,面对一个他讨厌的人,他会出于犀利的本性而发自内心的骂一通:个狗日的王八蛋阴阳人烂屁股臭傻逼。 但是这接地气的骂词经过一番拧巴到了嘴边,对外就变成短小精悍掷地有声的一个字,滚。 ——非常的冷酷装逼对不对。 所以你要跟他不亲,是绝对听不到堪比一大波弹幕的内心台词的。以翟川这人格分裂一般的性子来说,他跟你越亲近话就会越多,哪怕跟机关枪似的突突你半天,也比压根儿不肯搭理你要好。 深谙此道的我们的向默同志,坚信翟少的内在萌并顶住他的嘴炮奋不顾身的去抱大腿,也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 贱。 但与之相对的,他已经成功的深入敌后,分享了翟川不曾与人分享的一切。 他们的生活和谐而规律,翟川早上愉悦的出门,晚上带回想吃的菜,向默下厨,两个人一起吃饭抽烟追新番,研究关于人类繁衍后代过程参考录像(……),或者对“关我屁事”的社会问题进行严肃探讨,向默会温柔浪漫的吐槽翟川那炸厨房的好手艺,然后被当事人打成间歇性弱智,乐此不疲,无怨无悔。 有天下午翟川出去见完客户,就用各种理由忽悠翟老爷子和可怜的下属自己回了家,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结果是遭了天谴,回来半路就劈头盖脸一通雷阵雨,活生生淋成了狗。 “这世界不爱我,”他披着毛巾坐在窗台上,嘴里塞着橘子哽咽不已,“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等会儿给你冲杯板蓝根。”向默真是艺高人胆大,现在已经可以肆无忌惮的给翟少擦头发,不会遭到一开始那样惨无人道的殴打。 这才是耍流氓的至高境界:一面温柔对待,一面动手动脚 ,令人心悦诚服。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腿不方便又不能出去,平时都干嘛啊?”翟川仰起头倒着看他。 “写小说啊,我可是自由写手。”向默笑得眼睛弯弯的,毛巾一角温柔的拂过翟川的前额,他慢慢的眨了眨眼。“刑侦恐怖,你随意感受一下。” 翟川马上对大狗的智商表示了质疑,“我得瞻仰瞻仰。” ——于是当晚他如愿以偿的,一夜未眠。 “你是变态吧……” 那本出自向默之手的惊悚小说他只看了半宿,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细思极恐,在被窝里跟摊煎饼似的翻来覆去,脑子里充斥着各种绿油油的尸体,熬得半死不活睁眼一看才三点半,最后硬着头皮把向默从客房拎出来陪他聊天。 他独来独往惯了,根本不知道失眠时身边有人陪伴的感觉。 向默哭笑不得的被他弄醒,睡眼惺忪的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手肘支着膝盖半眯起眼,很像武侠小说里快要功德圆满的大仙。半晌他打了个哈欠,声音像酒一般温温的沁了点笑意,“实在不行我抱着你睡啊。” 翟川迟钝了一秒,猛地坐直身子抄起抱枕砸了他的脸。 这天凌晨四点多,卧室的窗帘已经隐隐的泛了白。 屋子里没开灯,长沙发上窝着两个人,交错的呼吸声漫长起伏。 翟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昨晚他死性不改的找虐,连着重温了《再见萤火虫》和《狼的孩子雨和雪》,不屈不挠的挑战自己已经够低的泪点。出人意料的,他很容易哭,像是为了发泄那些无处安放的感性。 呜呜呜呜呜你他妈别偷看我。 他恶声恶气的,像个急了要咬人的兔子。 向默在旁边抱着一包纸巾,回过神来的时候翟川正靠在他身上,他用手肘撑着沙发扶手,保持着挺直后背的姿势很久很久,结了痂的伤口拉扯间隐隐作痛。 青年的头发柔顺的滑到他胸口,细长双眼安静的合拢。翟川是薄薄的单眼皮,末梢恰好一点向上勾起,挑起眼角看人的时候茶色瞳孔清冽而锐利,直视或皱眉时那股戾气锋芒毕露,眼波流转时却有种戳在人心尖儿上的感觉。 向默看着他想,睡醒时刚睁开眼睛那一瞬间,一定好看极了吧。 他忽然想要抱有期待。于是小心翼翼的让开肩膀把人放在沙发上;也许是终于不觉得沙发拥挤了,翟川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侧脸枕上沙发边缘,呼吸再次趋于平缓。 向默挨着沙发无声无息躺在地毯上,身体移到和翟川齐平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看到上方他熟睡的侧脸。 几缕发丝落在他眉间,被穿过窗帘的光映照成淡棕色。向默伸出手指但没有去碰,手臂划出两人相隔的距离。 ——最近的。 他闭上眼,风里有白玉兰的香气。 “我操要迟到了……” 翟川终于还是起晚了,顶着一双苦大仇深的黑眼圈打电话让九鬼来接他,拧开门把手才想起有件重要的事要说。 “向默。” 男人裸着上半身正在洗漱,听到他的声音探出头来。 “我……晚上有点事,不回来吃晚饭了。” 他收拾的有些急,没来得及扣西装的扣子,原本紧贴腰线的下摆翻折起来,他低头整理的空当向默走了过来,他只抬头看了一眼马上移过目光,低声补充,“相亲。” 不知那股有些消沉的心虚感是从何而来,翟川为了掩饰焦躁抽出根烟刚要点上,被向默的手从指缝里抽走。 他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对方却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剥了锡纸把小小的一块塞进了翟川半张的嘴里。 “没想到你还要相亲啊……” 向默的拇指轻轻压着他柔软的下唇,指尖把巧克力推进去,指腹若有似无的摩挲过薄薄的唇片,翟川脊背僵了僵,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一身黑衣的九鬼安静的站在他身后看到了这一幕。 这小年轻是翟川相当看好的下属,也是平时关系不错的朋友,冷酷到底的一张面瘫脸,除去那些没文化的花痴小姑娘大家都觉得他是面部局部神经坏死,性格冷静能屈能伸,跟爱说爱闹脾气火爆的猫可正好互补,作为翟川的可靠助手。 就是这样一个泰山崩于前不动如斯的汉子,在看到老大面前那个半裸男的时候,生生的抽搐了一下。 ——这个目测不超过三十岁的年轻男人穿着老大的睡裤,裸露的上半身有几道颜色发深快要愈合的伤口,脸上带着颇具迷惑性的笑容,端着老大的下巴正在喂巧克力给他。 九鬼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咆哮而过,表面风平浪静,灵魂都他妈扭曲了。 “以后早上不许抽烟啊。” 翟川吊着眼睛看他,老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事儿逼。 向默毫不动怒的,“早点回来。” 他明明在笑着的,可翟川憋了半天也没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只能潦草的应了声,“知道了。” 他说不上来哪儿乱糟糟的,只能带着崩坏的九鬼离开,下了一截楼梯才听到后面的关门声。 “翟哥。” 后视镜里翟川的气色并不好,黑沉沉的一双催命眼,天气预报说这叫低血压爆炸的边缘。“怎么了?” 但是九鬼已经不怕死了,他刚才已经经历了一次别开生面的世界观刷新,等待红灯的时候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翟川的表情,听到对方低低的叹气声。 “那就是我捡来的……受过伤,扔在外面早死了……人还不错,养好伤就走。” 仔细咀嚼这句话就能发现,他的字里行间有种难以形容的情愫,只不过不是单方面的,它也许很复杂,它也许被主人的情绪影响着,只言片语根本说不清楚。 “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九鬼点了点头,不管是多大的事,只要是翟川交代的他就当咽进了肚子里。车子重新发动,翟川陷进座椅里揉揉太阳穴,手机好巧不巧的响了。 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登时变了。 “翟哥,有人发现……公司里藏着毒品。”电话里是语速很快的猫可,好像知道翟川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及时的加上一句,“人已经抓住了,您看?” 九鬼看了一眼后视镜就发现,翟川刚才在家门口时那种放松的、甚至是温和的表情逐渐褪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熟知的淡漠,还有些许山雨欲来的阴霾。 电梯里,九鬼一言不发的跟着翟川,看着他似乎是不耐烦的扯开了领带,电梯门一开就大步往办公室走。 他绕过了鸦雀无声的工作区,擦过衣角的黑檀木手环衬得关节发白,一个错身而过的同事不由自主的给老板让了路,他只是本能的不想靠过去。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屋里拉着窗帘光线昏暗,最显眼的是猫可的一头黄毛,他身边跪着一个板寸头的男人,面前的地上有一个撕烂的档案袋,上面扔着两小包刺眼的白粉。 翟川开门的动静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唯独那个男人还死盯着地面,翟川径直走到他跟前揪住他的衣领看了一眼,叫了声,“秦东。” 他的声音意外的听不出什么态度,男人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我跟你们说过不止一次了,手脚不干净没关系,不该沾的东西别他妈给我沾,明白么?” 翟川蹲在地上看着男人的眼睛。“告诉我谁让你这么干的,凭你这点儿本事弄不出这么大动静,我知道。” 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到他深呼吸的声音,“陈乾?” 秦东的浑浊的眼睛快速眨了两下,脖子上青筋浮动,忽然浑身痉挛往地上倒下去,差点撞倒了翟川,眼疾手快的猫可伸手去护着翟川却被他挡开,他猛地抓住秦东的头发劈头甩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这一下打得太狠了,秦东的脖子一下子歪到一边,嘴里被牙磕破的血混着口水吐在地上,但是翟川没让他倒下,手掌掐住他浮肿一片的脸用力抬起,“装毒瘾犯了也没用,我不会弄死你的,放心。” “你可以不说话,我会派人保护你,你点头或摇头就行,是不是陈乾?” 男人的眼珠轻微的抖动着,嘴角的血沫滴在翟川手上。 “你既然被我发现了,对对方来说就是个弃子,有必要这么维护他么。”翟川说话的分贝不大,但是字字句句都像刀尖似的锋利,“我待你不薄啊,秦东,比你身后那个待你好吗?” “还是你想让我把这个给你吸了,或者交给警察慢慢折磨你?” “……”秦东黯然的闭了眼,喉咙里发出磨砂纸一样含糊的声音,“是他。” “行了。” 翟川松了手,从胸前口袋抽出白色的手帕擦掉手背上的血,然后捂在秦东脸上。 “出去吧。” 命令九鬼把毒品销毁之后,人都散去了,他打开空调坐正在办公桌前,手里转着签字笔发愣。 天天就这点破事—— 晚上还他妈要去相亲。 这个想法闪现的瞬间他就被晴天霹雳给雷成了怂怂的一搓灰。 ——天了噜,好想回家啊。 04 翟川与相亲的故事源远流长,虐恋情深说起来连陆琪都会哭。 他妈在他十岁多的时候就走了,他爸这个修为高深的老妖精,对他完全采用斯巴达式的严苛教育,只要成果不听委屈,其实心底里一直对不完整的家庭关系抱有歉疚。 他老人家传统的认为,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父亲所代表的的家庭角色能够顾及到的地方毕竟是有限的,翟川从青春期开始就像一头逆毛的驴,他所表现出的倔强好强、无论何时都不甘示弱,是由于家中没有一个能够呵护他、关心他、保护他弱点的女性造成的。 但他自己这么多年逍遥惯了懒得再婚,那么要怎样才能弥补这种缺陷呢。 ——只有让翟川早点成家,让他身边赶快有个人能给予他没能获得的那些温暖。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此处应有翟爸老泪两行。 他儿子早已在他顾及不到的地方自作主张的长成了一朵奇葩。 翟川一共相了四次亲。第一次是在圈子的社交酒会上,由翟爸引见了一位生意伙伴的女儿,那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用老一辈的话说叫门当户对。 当时翟川正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喝酒,百无聊赖的歪着头玩手机,左侧的头发别在耳后,眉清目秀帅得简直犯病,从那一大票放浪形骸的纨绔子弟中脱颖而出,闺秀几乎是一眼就瞧上了。 ——事实上翟川正在逛论坛,32G里番不回复不显示资源,去你妈哒。 翟爸走过去的时候他“啪”得一声合上手机,对闺秀和她妈露出一个客套但是好看的笑容,这个社会是看脸的,大家闺秀也不例外,娇羞的打过了招呼她便矜持的拎着裙子在翟川身边坐下了,翟爸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眼瞅着这事要成。 翟川:“你在看我?” “嗯,”闺秀明媚而忧伤的望着他,“我觉得你很寂寞,你的眼里有首尔上空陨落的星辰。” 翟川:“……” 十分钟过后,只见翟川微笑着摸了摸姑娘的头发,以一句话结束了看似愉快的交谈。 “妹妹,回去把你那些可爱淘明晓溪饶雪漫郭敬明统统烧了再搞对象吧,出门别给人家骗了。” 两家人都愣住了,最后是闺秀她妈尖叫出声,“老翟你冷静点怎么能打孩子呢!?” …… 我儿不喜矫情文学少女。 牢记这点尝试第二次的翟爸长了心,不知道傲娇萝莉的类型喜不喜欢? 这次是在年末聚餐的时候,饭桌对面的姑娘各种撒娇挑食,动辄嘟嘴跺脚恶意卖萌,饭没吃完翟川把筷子一放,眼皮不抬的说,我吃好了,去厕所吐一会儿。 ——于是当晚就被翟爸罚跪搓板了,头上还要顶一本大不列颠百科全书。 第三次是爽朗型摇滚少女,一顿饭下来就跟翟川称兄道弟拜了把子。 第四次是妖媚性感熟女,翟川对着那个画着趴踢女王烟熏妆的妹子说“我能往你脸上那褶子里涂奶油吗别眨眼了我快被你假睫毛吹跑了”。 ……其相亲路之坎坷,令人唏嘘。而翟爸能到现在还没被他儿子气成秃顶,也是莫大的造化。 这次的对象是什么样的呢? 走进爵士酒吧的时候翟川特意看了一眼表,六点半。 争取半个小时解决,然后—— 老子我就慈悲为怀的给大狗买块儿提拉米苏带回去吧。 他提前跟猫可打了招呼等在门外,自己对着后视镜随意打理了一下头发就推门进去。 门上的铜铃摇动了一下,因为还不到夜晚酒吧里的人寥寥无几,角落的小沙发里一个女孩儿的身影格外显眼,黑色中分长直发里伸出两条白色的耳机线,身材娇小包裹着宽松的黑色长袖衫,袖子遮住手背露出白得透亮的指尖,桌子下面伸直了两条纤细的腿,破洞牛仔裤搭配马丁靴。 跟约定的描述对上了。他挑了挑眉,这次好像还不错啊? 他走过去轻轻一叩桌面,女孩儿摘了耳机顺手一挽长发,“翟川?” “抱歉,久等了。”翟川绕到她对面一手扯开椅子,一手跟酒吧小哥打了个响指,“两杯Stinger。” “你挺帅的啊。” 对面突兀的响起女孩儿的声音,她倾起身体趴在桌面上跟翟川四目相对,看样子是个豪爽的自来熟。他透过玻璃酒杯看向她,很白,嘴唇的颜色是漂亮的浅粉,眼睛又大又亮,素颜露出鼻梁上的小雀斑。 她毫不客气的对翟川努了努嘴,“但是我不会跟你交往哒。” 翟川哑然失笑,合着他这是先被嫌弃了? 他抿了口酒,轻描淡写的,“哦,我也是。” 姑娘双手撑着沙发,说话时无意识的摇晃肩膀,“我也就跟你直说了,我来相亲是被逼的,根本没这个意思,老娘不爱作。” 翟川脊梁骨一软。 姑娘扬起小下巴一笑,“看你进来就一脸不耐烦的样儿,肯定跟我一路人。” 他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就像一个撑得紧紧的气球忽然撒了气,一开始预备好的心理建树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姐们儿,我再请你喝一杯。” “我家老爷子说了,聊不到八点不能回家,看在你比我之前的相亲对象都帅的份上,陪我喝两杯吧。”这个让人望而生畏的姑娘一巴掌拍了桌子,“老娘爱喝杏仁甜酒兑威士忌。” 酒逢知己千杯少。 俩人作为传统逼婚思想酿成的苦果必然同病相怜,谈人生谈理想就是不谈恋爱,几轮喝下来姑娘软绵绵的趴在了桌上,翟川仍然正襟危坐,可眼里已经转起万花筒了。 “你说,”姑娘醉醺醺的拖长了声音,“结婚有啥好的?” “有人陪吧。”翟川看着酒吧里亮起的暖黄色灯光,表情深邃,逼格很高。 “是吧……?”姑娘自言自语的忽闪着眼睛,像是在幻想那种其实遥不可及的生活,“你在外面累得像马一样回家,你对象给你开门啦,饭做好了洗澡水放好了,你俩一起吃饭聊天看电视,晚上抱着睡觉,多好啊……” 翟川似是而非的点头,然后鬼上身一样愣住了。 ——等等。 ——回家有人给你开门,饭做好了洗澡水放好了,一起吃饭聊天看电视睡觉…… 这他妈不就是向默么?! 这念头来得鬼迷心窍一般,等他猛然间察觉到的时候,早已像病毒感染一样占据了他的脑海。 翟川简直是醍醐灌顶,老子也是有对象的人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哪里不对啊……”他茫然的扶住了额头,“那可……不是啊……” 欲盖弥彰。 偶然的开端,从没在意过的朝夕相处,因为是“下意识”所以总会视而不见。 那点东西就明明白白的在他心里,快要被铺天盖地的醉意淹没了。 但它还静静的埋藏在那儿,他从少年时期就保护着的,越柔软所以越坚强的地方,悄无声息的等待他发现。 翟川是走着进去,爬着出来。 猫可在车里等得都睡着了,一睁眼看见老大被一个小姑娘扶着踉踉跄跄的走,还以为遇上扫黄打非的。他赶紧手忙脚乱的冲上去扶,眼前小姑娘白生生的讨人喜欢,一把把翟川往他身上一推,张嘴是地道的松花江味,“艾玛就这酒量害陪老娘喝,麻溜儿的回家上炕气吧。” 猫可:“……” “那个……小姐,要不要我送送你?”黄毛有些迟疑的对着姑娘喊,后者潇洒的摆摆手早就走远了,留下一抹英雄莫问出处的背影。 ——都不忍心猜了,这次肯定又没成。 小黄毛为老大流下了心疼的泪水,吭哧吭哧的把短时间内生活不能自理的翟少抬进车里,回到驾驶座给加班的九鬼挂了个电话,“老九,老大喝醉了我得把他先送回去,兴许晚上照看他一下。” “……”那头的九鬼微妙的沉默了一会儿,“老大家里有人照顾他……应该。” 猫可一个哆嗦差点跟前面的出租车追了尾,后座昏睡的翟川被晃得一阵手舞足蹈。 “你说……你说啥?老大家里住着别人?!”他哈嘶哈嘶的喘着气,就像敬业的狗仔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你去了就知道。”九鬼点到即止的挂了电话,深藏功与名。 猫可是一位思想觉悟很高的同志。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燃烧着饱满的热情、对老大那个与其他富二代相比寒碜多了的公寓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在车库里把车停妥了,猫可把人事不省的老大从车厢里刨出来,勾出他的后背扛起胳膊,气沉丹田喊了一嗓子“皇上起驾——”就进了楼道。 他和翟川体型相若,但是把这么个醉鬼弄上五层楼也算体力活。小黄毛一步一步走得步履蹒跚,翟川这中看不中用的傻逼还拉着他说胡话。 “善、善恶终有报……!” 猫可脚一软,无力的,“天道好轮回?” “不信……抬头看!” 他真的喝多了,本身酒量并不好,还跟玩儿似的好几种兑着喝,以为自己搞科学实验呐。猫可担心他磕着碰着,伸手撑着墙又艰难的上了一层,“抬头看……上面有什么啊?” “有大狗……” 楼道里安静明亮,暖黄色的灯光从上方笼罩着翟川微红的脸,他眼帘低垂,睫毛露出一条弯弯的弧线,咬着嘴唇嗫嚅了一句,“向默……我想喝柚子茶……” 猫可呆住了,“首先,你要,告诉我前面那个是谁啊。” 翟川低下头使劲摇着,像是在抗拒着某种难言之隐。猫可一瞬间觉得有点于心不忍,老大在外总是给人一种清醒到不近人情的感觉,可但凡是人就有七情六欲,那些冷暖寒凉他找谁说去呢。 也只有不清醒的时候吧? 老大家里有人倒也好了。他酸溜溜的想,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孩儿只要能对老大好—— 他叹息着轻轻拍了拍翟川的后背,抬头一看楼上翟川家里的门开了,一个高个儿男人正站在门口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哟。” 猫可一口老血涌到嗓子眼。 ——说好的金屋藏娇呢!?!?!?!? “你……是翟哥的……朋友?” 他难以置信的开口,警惕的站在离男人很远的地方,肩上还趴着烂醉如泥的翟川。翟少现在基本已经丧失语言能力,只凭直觉在看到向默的时候喊了一声,“大狗。” 向默:“汪。” 现实是残酷的。猫可情不自禁的扭头对着空空如也的楼梯装作在看风景。 “我算是他朋友吧,暂住在这里。”向默教养良好的露齿一笑,顺手把翟川接过来托在怀里;后者也理所当然的靠过去,这默契程度足以看出两人关系不错。“我会照顾好他的,谢谢你了。” ——俨然这家里第二个主人的口气。翟川也很配合的冲猫可有气无力地挥手,“辛苦了……” 那天晚上一直到离开猫可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被闪瞎的感觉。 向默一手绕过翟川的腰关上了门,抱着他来到没开灯的客厅,自己去厨房冲了柚子茶。 翟川喜欢茶,不喜欢太甜,比起柠檬的酸更喜欢柚子的苦涩,这些向默都记得。 他端着温度刚好的柚子茶来到客厅的时候,翟川正安静的坐在地板上,有月光透过窗子映着他疲倦的脸,他脸颊漾着酒醉的酡红,颈子却还是陶瓷一样易碎的白,他解开两个衣扣领带掉在脚边,衬衣敞开的缝隙看得到胸口一条窄窄的线,裤管包裹着随意伸展的腿,每一处暴露和阴影都被昏暗的光线照得异常清晰。 向默在他身前蹲下,“川儿?” 翟川扬起脸,像老师面前乖巧的小朋友一样迷糊而认真的看着他。 “喝水了。” 翟川顺从的接过杯子大口喝下,酒精烧得他全身焦躁,烦热涌起时又夹带着杂乱的心绪,他急需一个发泄的渠道身体却不听使唤,指尖轻微的抖动着。 向默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心就像被人一寸一寸抓紧的丝绸一样皱起。 屋子里安静得连他压抑的呼吸声都被无限放大,他咬紧的牙齿渐渐松开,单膝跪下捧住了翟川发烫的脸。 鬼使神差似的。 “……唔……” 翟川手里的空杯子掉在地毯上发出细弱的碰撞声,沾了唇印的杯口在唯一的光源里闪着刺眼的亮。 男人吻上来的时候他根本无暇顾及接受还是拒绝,唇舌贴合的感觉先一步侵占了他的思想。他嗅到与他相同的、年轻男人特有的费洛蒙味道,类似于某种热带植物的拥有刺激性的香气,用温柔到难以想象的方式缠住他,令他窒息。 ——这是向默,向默在吻他。 他呼吸猛然局促起来,按在地毯上的手脉络浮动,正待发作时却被向默按住了。他手指细长骨骼瘦而坚硬,指腹内侧有一层磨人的薄茧,轻轻掠过手背时像是刻意的撩拨,然后掌心整个覆盖住他的手,不动声色。 “嗯……” 向默不由自主的把翟川压向地面,辗转厮磨间让吻加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就是趁人之危他也大可承认,有些东西只要想得到就不必计较后果。 我亲也亲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呢。他有点无赖的想着,除了喜欢我和不喜欢我,你又能怎样呢? 他松开他时听到亲吻黏腻的声音,在寂静黑暗的屋子里格外抓耳。醉酒的人躺在他身下,眼睛和嘴角都染了暧昧的红,手指死死抓着他的肩膀。 翟川的眼里是冰凌一样锐利却又轻易融化的光,他嘶哑地说,你要脸吗你? 向默一笑,不要脸,要你。 他拦腰把他抱起走向浴室,沾了酒气的西装和衬衣扔了一路。 “我一直想知道,你背上的……” 浴室里水汽氤氲,翟川赤裸着靠在浴缸边上,心安理得的让占了便宜的大狗挽起袖子给他洗头。 “那是我妈死后刺上的。” 向默终于有机会仔细看他背后的黑色梵文,湿了水的手滑过翟川背后清瘦凸起的肩胛骨,水珠顺着向默在热水中有些发红的手背汩汩淌下,手背下的筋脉起伏,配合着他游移的动作平添了几分情色感。 他本不想再追问对方的往事,翟川却只是自顾自的喃喃低语,或者这心事磐石一般压在他心头太久,偶尔也想要通过单方面发泄的方式,稍稍的、悄悄的松一口气。 热水顺着额前成绺的头发淌下来,他目光灼灼,湿透的侧脸竟然逼人的英俊。“我妈啊,死于静脉注射。” “I hate drugs.” 他半是微醺半是自嘲的笑起来,“我连经文都能刻在身上,自然是要恪守本心。” 向默眼神一暗,从后面抱住他,翟川没有闪躲也没有拒绝,任凭男人心疼而近乎虔诚地亲吻他秀颀的脖颈。他太瘦了,清癯的骨架像是张扬的宣告着主人的脾气,和他倔得近乎离经叛道的成长轨迹。向默听见他说,“我也想过宅男一样的理想生活……但我也可以做个牛逼的黑社会,这并不冲突嘛。” “少年漫画都是这么说的啊,变强就可以了。” 他满不在乎的仰起头看着向默线条清俊的脸,眼角眉梢都是被酒气熏染到惊艳的笑意,男人低头轻轻吻了他湿润的唇,听到他低沉而戏谑的声音,“还想继续吗。” 大狗很诚实,“想。” “那你想想吧。” 然后他就着这个倚在向默怀里的姿势,嚣张的直接睡了过去。 向默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宠溺而又无奈的擦干他脸上的水,把他从浴缸里捞出来的时候听到了疲倦而满足的细细鼾声。 “现在年纪大了有点儿没力气啊,”他笑,“要是以前在警校那会儿,估计把你抱起来做爱都没问题。” 夜深了。 向默善始善终的把翟川抱到床上安顿他睡好,贤良淑德的收拾了地上的杯子和脏衣服。 醉酒后第二天也许会头痛,向默决定趁现在去给他弄好醒酒汤。 他哼着歌来到厨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手机,一键拨号。 “编号0335,代号黑犬,请连线。” 通风的窗子打开着,橘黄色的街灯闪烁,楼下传来汽车呼啸而过的鸣笛声,接通的电话那头女人的说话声有些听不清楚。“喂?向队?” “那天我们都快被你吓死……再不回来我们都要以为你因公殉职了。” “哪儿的话。”向默把小铁锅盛了水放在火上煮,用肩膀夹着电话,语气轻柔动作讲究。“我在这边好好的,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回去呢。” “你还上瘾啊?”女人笑了笑,“怎么样,翟川有嫌疑吗?” “没有,咱们从一开始就跟错了,翟川根本不贩毒。”向默刀法娴熟的把梨子和陈皮切成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叫陈乾的问题很大,你去查一下。跟翟川以前有过来往最近没什么动静,他手底下几处公司和房产也别拉下。” “那翟川呢?” “翟川不能动,这是我‘个人问题’。” “跟重案组也打声招呼,就说是我的意思。”他往煮热的水里慢慢加了几勺蜂蜜,“越权免了吧,只要我还活着,谁都别想动翟川。” “头儿你脑子终于坏掉了?”女人既新奇又困惑的追问,“向警官,你不就暗中调查这人半年,难不成还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日久生情这话不假……况且,我知道的事儿比以前多得多。” 向默拿出长调羹蘸了点汤汁尝尝,关火。“反正我也受伤了,就当休假吧。我还会再联系你们的,别担心,好好工作哦。” 把煮好的汤放在窗台上晾凉,他挂了电话,抽出手机里的电话卡一掰两半,扔进了洗手间马桶里放水冲掉。 向默警官的假期暂时是不会结束了 【END】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小鸟游空。】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